[冷战组|史向]战争世界(67)

第六十七章 理想的尽头

 

克里姆林宫冷清许久的伊万办公室里,那久未响起的电话叮铃铃响起。

那正是1990年的一个普通的午后,被架空权力的伊万虽然得到了些许支持,再度回到了他熟悉的克里姆林宫,但是这一次他像是被荣养起来一样,作为一个象征,以示众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

 

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到他的私人电话上了。伊万合上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阳光从他背后的窗户洒到他的脊背上,布下深深浅浅的光影。他的手移到电话时稍显犹豫,不好的消息太多,他已经承受不了众叛亲离的代价。

但是他依旧接起了电话。电话对面的人先是沉默了一阵,然后用他所熟悉的温和口吻问道。

 

“许久不见了,您还好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怀念与遗憾,说道:“伊万同志。”

“真高兴你还愿意这么叫我。”伊万听到他的声音先是怔了怔,然后瞥了一眼他桌上摆着的社会主义大家族合照,在那个红色的年代,站在他身侧的黑发中国人依旧眉眼温淡,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于是他想起了那些年红场上的久远记忆,秉烛夜谈的志同道合,于是他微微笑了,放下长达几十年的隔阂唤道:“王耀同志。”

 

 

王耀的来访并不令人意外,89年中苏关系已经正常化,在苏联动乱的情况下,和中国继续僵持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而王耀依旧是选择了在1990年前往莫斯科,看望曾经的战友。当他被人带领到伊万的面前时,中国人即使有所准备,还是被伊万的清瘦惊了一跳。

“欢迎来到莫斯科。”伊万把转椅调整到王耀的方向,说道。他知道中国这一次是来和苏联谈交易的,日常商品短缺到需要用军用武器易换,这大概是苏联的大不幸。几千万美元砸下去研制的装备,被苏联人压到前所未有的低价,现役的装备也不吝啬地出售,只为了换得一口喘息,换得可以食用的面包与御寒的衣物。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访客了。”伊万微微直起身,笑着指指身边的座位说道:“像以前一样,坐我的身边。”

“我没有想到,我们的再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中国人凝视着他透着病态苍白的脸色,唇瓣没有一丝血色,他几乎病入膏肓。于是他在伊万的左手边落座,端起茶饮了一口,犹豫地问道:“其他人……不在?”

 

“立陶宛走了哦。”伊万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语气很平静。他依旧身着那件旧军服,围着他的白色围巾,就像以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一样。但是他很清楚他已经不复当年了,联盟的缺口只要一打开就是致命的,而一直觉得自己是被并入版图的立陶宛的离开,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白俄罗斯小姐?”

“她在明斯克。”伊万伸出手擦拭着原先东欧大家族的老照片,指腹在白俄罗斯的位置轻轻摩挲了一下,妹妹清秀的容颜未曾从他记忆中褪色,但他却露出无奈的神色。“她的上司不准她来。”

“那么乌克兰呢?”

“姐姐啊……”伊万放下茶杯,表情有些微微的僵硬,恍惚和隐痛从他的脸上迅速消退下去,与之并去的还有他脸色最后一丝血色。颈间的围巾似乎是姐姐与他唯一的联系,亲情的纽带也显得虚假至极,而他无数次听到冬妮娅在风雪里哭泣了,最终他垂下眼眸,低低地笑道:“……她恨我。”

 

即使其他人还没有脱离联盟,但是如果按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这也是时间问题。他见过寒冷的莫斯科街头为了买一块面包排起长队的样子,他也目睹街头横七竖八躺着的乞丐,被饿死、冻死的人民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他也知道不断被裁撤的军费,只能养得活莫斯科附近的军人,其他军区大量的军人投身黑手党,当打手争得自己的一口饭吃。即使在血的代价之中从阿富汗撤军,却没有让压抑的苏联社会得到缓解。

消息摆在他的面前,可是现状难以改变,牢不可破的联盟,在慢慢地崩解。

 

“耀。”他最终选择了这个曾经叫过的亲昵称呼,看着中国人双手握着茶杯淡淡垂下眼的表情,他的中国朋友向来都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很难得能够在他眼底见到这样的哀恸。于是他笑了笑,把话题从自己的身上引走,问道:“你最近过得似乎也不太好,但是万尼亚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

 

“联合国制裁我也就那几种手段,日子过得虽然苦一点,但是严冬终究还是会过去的。”王耀像是习惯了一样笑了笑说道:“中国人那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一切为了发展。”

“联合国……阿尔弗雷德又为难你了?”伊万说完又自言自语道:“那家伙什么时候能乖巧一点,最近你见到他了,是不是特别开心,四处炫耀?”

 

“不,正相反。”王耀想起他上次在联合国看到的阿尔弗雷德,明明笑脸迎人,但是在众人的恭维和簇拥之下却时不时瞥向空空如也的苏联席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可是他始终是等不到的,于是他压抑的情绪就会转变为怒意,他越发反复无常喜怒不定,像一枚人形的行走核弹,甚至连亚瑟也退避三舍。

 

所有人都在熬,在等垂垂欲死的苏联彻底寿终正寝。

等待那铁幕被推倒的一刻,等待着美国胜利的瞬间。

 

“阿尔弗雷德后来翘了晚宴带着酒出来偷偷找我,瞒着任何人。明明酒量不怎么样,他非要拉着我坐在联合国后门的石阶上拼酒,说要交流感情。”王耀看到伊万微微侧过头,非常专注地凝视着他,他的老朋友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一到和某个人有关的话题就不经意地紧张起来。于是王耀微微笑了,说道:“他喝到自己吐的稀里哗啦,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用手背遮住眼睛仰躺在地上,不停地对我说,王耀,我后悔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

 

“是的,他说的是——我后悔了。”王耀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伊万眼中的一丝轻微的动摇,明明他这副模样,阿尔弗雷德出了不少力,但是爱是难以消解的。

“然后呢?”伊万刻意冷着脸说道:“他不过是虚伪地维护他那可笑的正义假面罢了。”

“我的朋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阿尔弗雷德。”

“……他的人格出现了问题,病因是我。”伊万终究还是了解阿尔弗雷德的,那个家伙一旦把自己喝到吐,那么说出口的必定会是真心话了。可是到如今,这是谎言抑或是真相,已经毫无意义。“小心他吧,他美国的那一面,有太多负面的东西了,王耀同志。”

 

这算是他给王耀最善意的提醒了。

前尘往事,是非因果已经提之无用,是他把阿尔弗雷德逼迫到这个地步,最后他们都完全扭曲了。他在最后从狂热中挣扎出来,清醒地看穿了时代的悲凉,而阿尔弗雷德没有。

他会一直一直执迷下去,直到从正义的英雄堕落为最可怕的存在,而没有人有阻止他的力量。因为人们会拥他为英雄,崇拜他,赞颂他打败了邪恶的苏维埃。

 

王耀看着伊万眼底微弱的星火,逆着时代潮流而上,执着不屈的理想者胸腔中未曾熄灭的火种跳跃着,即使世事多艰,也无法浇灭这种热忱。可是这位还怀抱着理想的战士已经无法像当年一样站在顶端举起农戈的国旗,引领他们向前走了。但是他知道,按照伊万的性格,无论成败,他一定会做最后一搏,而他现在需要等待那个时机出现。

 

“从前送你的白桦树的种子,发芽了吗?”伊万的手指拂过那已经被他翻了许多遍的《列宁》,伟人的肖像因为他反复摩擦而显得有些褪色。他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但是王耀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发芽了,长势很好,伊万同志。”王耀捧着茶杯,目光又一次落到当年的社会主义大家族的合照之上,赤红的旗帜之下,他们站在一起,眼底还有着些许希望的光芒。而如今苏联陷入危机,加盟国人心离散,执着地举着那面旗帜的,大概也就寥寥数人了。于是他说道:“和你送我的工业体系一样,已经在我家扎根了。”

 

“手伸过来,我要再给你一样东西。”伊万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他的回答很开心。他摘下白色围巾上别着的红星勋章,然后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放在了东方人的手掌之中。他的动作那么地郑重,仿佛在交付什么贵重的东西。

闪亮的红星躺在东方人素白的手掌中,显得孤单却又光辉。

 

“这是1919年,列宁同志亲手交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伊万的眼神也有些眷恋不舍,他像是托付了毕生的理想了一般,牺牲和决绝染上他淡紫色的眼眸。而王耀顿时觉得手中的勋章如山沉重,那是苏维埃最后的托付。

纵使他再云淡风轻,到这时也不禁哑着嗓子,黑曜石一样的眼眸微微颤抖。

 

“我要走到我理想的尽头了,我清楚现在我以什么样的速度败亡。”他叹息着,眯着眼看着克里姆林宫窗户透进室内的日光,那些光点洒在他的身上,却无法照亮他前行的路。“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对胜利完全没有把握呢。”

“伊万同志,你还活着,你没有输!”王耀手里的红星几乎要灼烫他的掌心,他紧紧地捏着他,目光锐利。“社会主义的事业还没有走到尽头——”

 

“那是人类永远的抗争,只要火焰在,这份事业就不会终结。”伊万微笑着看着情绪已经有些激动的中国人,他往日冷静到有些淡薄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眸底染着与他相同的烈火。他没有看错,中国真的是最好的战友,可惜他们常年的隔阂和分歧令他们形同陌路。

真是,可惜了。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伊万忽地轻轻唱起国际歌,俄语的版本铿锵有力,那是他们社会主义的大家庭多年之前曾经共同唱过的歌谣。

“……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要实现。”王耀本能地用俄语接道,即使同盟分离许久,他依旧会唱这首歌。

 

王耀忍不住想起在伊万恐怖微笑下哆嗦地吐字不清的拉脱维亚,在旋律之中捂住耳朵摸索胃药的立陶宛,一边学歌一边期待哥哥夸奖的白俄罗斯,静静笑着的乌克兰,五音不全故意捣乱的基尔伯特,一张又一张脸在他面前闪过,然后消隐在回忆长河之中。他那时候笑了吗,大概吧,俄语拗口的音节还一字不差地记着呢。

然后他又回到这个安静的午后了,就剩下他们两个孤独地唱着这首歌。

 

旋律回荡在空气之中,随着尘埃和光影沉沉浮浮。

当最后一个音节从他们口中消逝的时候,伊万叹息着对他开口了。

 

“王耀同志,英特纳雄奈尔,今后就托付给你了。”

 

——————————————

 

苏总真的像托孤啊……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行走到理想的尽头了吧。他知道自从立陶宛脱离联盟,一切都不可控了。他知道最后一搏希望渺茫,但是他依旧选择了斗争到底,但是他未完成的理想怎么办呢,交给老王吧。

东欧诸国四散而去,好像之前牢不可破的联盟只是个玩笑似的,老王1989年和苏联关系正常化,以货易货买了不少好东西,大采购啊,只要是看得上的,这时候苏联几乎都可以往外卖,只要能换得粮食,日用品,一个大国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惨的不得了。

苏联的GDP,相当于瑞典,能养得起谁?于是饿死了很多人,军队没有钱,四处找谋生渠道,四处拆军火拿出去卖,几千万美元研制的枪,只够换一点粮食。太惨太惨。

苏总问老王白桦的种子发芽了吗,老王回答,扎根了。他们都在隐喻。

阿米彻底分裂了,苏总看的很清楚,和他相处的阿尔弗雷德和美国已经渐渐地分离,但是阿尔弗雷德没有意识到,他一边签着害死苏总的条款,一边在挣扎与后悔,这些在无时无刻地煎熬着他,他的思想也慢慢扭曲,不像苏总,理想者走偏了道路,却在最后意识到自己的理想却回天无力,阿米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他走到黑的结果咱们三次元应该体会过了不是吗?就是那种想磨刀霍霍的(微笑)

于是苏总这是把阿米的锅也甩给老王了吗,你自己去狗带,阿米之后塑造假想敌就盯上了老王啊(尔康手)
对啦巴基斯坦一票反对,让他倒退了三十年的那次,就是1990年的这次制裁哦,感谢巴铁吧。

 还有啊,下张就开始苏解进程了,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觉得越靠近苏解理我的就越少啊_(:з」∠)_评论去哪里了,我是不是写的不好QAQ

顺手在结局前呼唤一下,说好的完结给我长评的姑娘们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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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食动物。更新看命,坑多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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