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手游】狐不归(9)

羽刃暴风过处,残垣断壁,寸草不生。

 

大天狗足踏木屐,于长风深处稳步而来,雪色狩衣在气流之中猎猎飞扬,皎然如月。羽翼丰然,仿佛随时会凌空而去,而悬着的那一抹赤霞般的长穗,灼然刺眼。便是神佛眉间带赤的朱砂,剑锋处凝冻的碧血了。

 

“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在吾面前说如此大话。”他扬起眉,湛色眸中一片杀戮的冷凝,余光扫过若有若无挡在妖狐面前的大妖怪,道:“青行灯,让开,否则别怪吾不留情面。”

 

“呵,百年不见,大天狗大人居然连吾的面子都不给了,数千年清修修出的神性,难道都修到恶鬼肚子里去了?”青行灯怒极反笑,她居高临下地坐在青灯之上,单手将鬓发撩到耳后,心里却在评估这场恶战。

 

她虽不惧同等级的大天狗,却也不想与这位令人头痛至极的老朋友一战。她的能力本就不为破坏而生,如要加上唤醒他神智的工作,可就难上加难了。

 

青行灯有意护着些妖狐,除却给已被封印在杀生石的玉藻前几分薄面,大抵也有些是因为看他顺眼,但却不曾想狐狸固执起来也令人头疼。

 

“青行灯大人,您的好意,小生心领了。”面对六亲不认的大天狗,妖狐不退反进,以折扇掩唇笑了起来,不无自嘲的意味,额间越发深红的妖纹颇有几分决绝的艳色。

他假作人类的伪装早已因妖力激荡而现形,雪白的长尾迎风摇曳,如烟如云般蓬松,狐耳因极度警惕而高高竖起。

 

“小生向来喜欢完美,永恒不变的美丽沾了腐臭的味道,便有了裂缝,不是小生想要的那块玉石了。您自甘堕落,恶鬼缠身的模样,在小生看来,可是难看得紧。”他明明是做着玉石俱焚,以卵击石的事情,却偏要在言语上塑造个傲慢的高姿态,情深意重却假作轻薄模样,话语锋利入骨,难受刺耳。

 

他只顾自己畅快,肆意张扬的妖狐向来不是个喜欢放低姿态的妖怪,如今翻脸无情时更是温柔又残忍,句句直戳他痛点。

 

“杀掉守护自己的女孩子,您的绝情道修的可真是好啊,不愧是以身殉道,无情无义的大天狗。”

“刀刃相向又如何,狐狸是喜欢说谎的家伙,您做不来挟恩求报,可小生仅仅就忘恩负义一点,可是向人类学了十成十。怎样,看不惯吗?那就杀掉小生啊……”

 

“闭嘴。”他冷声道。

 

妖狐轻佻的语气令大天狗极为不舒服,他自诩高贵的神明,哪里轮得到低等小妖品头论足。可凝望进那双冰冷的金眸,他却无言以对,只是下意识地捂住心口,胸腔里本该缺失的部位一阵隐痛。

 

那种五味杂陈的滋味,令他百转千回,难堪至极。

 

也许连眼前的小妖一并杀了,他又能变回冷血无情的大妖怪了罢。

 

“呀,小生都忘了,站在面前的可是半神的大天狗大人呢。”他话锋一转,舔着唇瓣笑语盎然,语气高扬:“那又如何,即使是神明,小生也屠给你看。指不定,人类还会给小生修个祠堂,祭为狐神呢。”

 

“狂妄至极!”大天狗终究被彻底激怒,杀意毕现。

 

他双足离地,骤然腾空飞起,双翼已经凝聚起毁天灭地的飓风。一时间,天狗喰月,遮天蔽日,山河因之断流,天地为之低昂。再无什么岁月静好,只有屠天灭地。

 

萦绕周身的风刃不足以全数遮挡上位者的攻势,飓风终究是以绝杀之势向他袭来。妖狐绛青色的衣袍在暴风中残损,可他偏了偏头,风流的金眸却故作轻快地扬起,唇瓣微微张合,作出了个口型。

 

“青行灯大人,拜托了。”

 

青行灯骤然一惊,聪颖的她忽的琢磨出妖狐的用意。他肆无忌惮地激怒大天狗,以命相搏,只身拖住通天彻地的大妖怪,只为了她能够心无旁骛地施展吸魂灯,唤回大天狗的神智本心。

 

她咬了咬下唇,忽的叹息摇头。

大天狗这家伙偏执孤傲,冷情冷心,恨不得殉身大义,有什么好的。而他又是哪里捡来的这只疯狂的狐狸,口上极尽讽刺,凉薄无情,却敢为他不顾性命,付尽毕生情衷。

 

“看他这番模样,妖狐,你可觉得值得?”青行灯怔忪良久,终究凝目望向挡在飓风之前的妖狐。她着实不够理解,妖怪的等级差距几乎不可跨越,面对她都要十分警戒的大天狗,妖狐的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被撕裂在风中,血肉不存,可却偏偏没有惧怕,反倒笑的坦然。

 

“大抵,这世上没有值不值得。”妖狐银发散乱,满身血痕,形容狼狈,但他依旧仰头看向高空中冷傲的身影,微笑着,从容地回答道:“只有愿不愿意。”

 

 

 

 

轻薄的纸扇被陡然展开,划开空气驱策起风刃,向来轻慢偷懒的妖狐终究使出了毕生所学,张扬又骄傲地抵抗着令人绝望的强大风暴。

一切在骤雨疾风中乱舞着,以卵击石,一往无前。

 

“在狂风刃卷中起舞——破裂吧!”

 

纵使满身伤痕,任由雨打风吹去,他心如山石不转,任物换星移,也未曾退后一步,反倒在一层薄薄的风刃保护下,勉强在飓风之中伫立。

 

紧接着,他扬起漂亮肆意的眉眼,望向天空中羽翼冷硬似钢铁,如神祇般无情的大天狗。那位大人眼底除却杀意,漫起了难以言喻的困惑。

仿佛他千年岁月中未曾见过这样特立独行又固执的家伙。

 

大天狗再度扬起扇子,想要再补上一记羽刃暴风,可妖狐纵使伤痕累累,却依旧漂亮的脸庞不知怎的就让他上了心。他竭力在脑海中搜刮着关于妖狐的记忆,却都是浮光掠影,无法抓住。杀意与邪气却不断翻涌,令他一阵难耐的作呕。

 

而仅仅是这样的一刻迟疑,妖狐的狂风刃卷便破开暴风的屏障,狠狠向他袭来。

 

 

 

 

玉藻前也曾以染着蔻丹的纤指抬起妖狐的下颌,刮过少年模样的他细致的轮廓,轻笑着预言:“此子天资聪颖,将来大有可为,不过命中终有一劫。”

 

“如不杀掉自己的命定之人,便会为之所杀。”

 

少时的妖狐只想着赏花观蝶,陌上美人如玉,虚无缥缈的判命并不能影响他,于是便轻易地撂下了修行。即使是阿姐三尾狐忧心,拎起他耳提面命,他也只是堪堪应是,转眼忘了个干净。后来他游戏花丛,红尘来去,是非匆匆人间客,喜欢过无数女子,也杀了许多“命定之人”,却从未见这预言实现过。

 

他轻狂至极,对此不屑一顾,想着这预言也不过尔尔。

可如今,却是命运预言之时。

 

妖狐唇角一勾,露出张狂的笑,连周身环绕着保护自己的风刃也尽数撤去,风刃薄而锐利,直至让大天狗断翼削骨,血肉淋漓。

连环的风刃硬生生地破开暴风,以玉石俱焚之势袭来,他压根是不要命了。

 

“唔——怎么可能?”

 

当风刃割入大天狗双翼的时候,他才陡然意识到,面前他看不起的小妖到底有多强的潜力。他千百年来,除却寥寥数次与荒川之主,茨木童子等妖怪交手外,第一次长羽零落,硬生生被从悬空状态逼落。

 

接下来的风刃被他抵挡大半,而他却不得不降落至地面,与妖狐遥遥对立。暴风已然告一段落,位于暴风中心正面抵抗的妖狐,因为撤去了所有防护,现在已经半跪在地上,遍体鳞伤。

 

他伤的极重,可一颦一笑都透着些风流傲气。

 

“这回可要牢牢记住了,小生名为妖狐。”

 

“顽固不化。”大天狗羽翼的伤口虽然深可见骨,可身上却只是被刮破而已,他拧了拧眉,终究正眼看了妖狐,算是尊敬他的强大与决心。他高扬羽扇,决定走近给他最后一击,一扇刺穿他的心脏。

 

“您自诩正义的化身,对么?”妖狐半跪在地,血几乎浸透了他绛青色破碎的衣衫,长尾几乎成了血色。他着实狼狈至极,可沾血的唇角却稍稍勾起,露出一个妖冶的,近乎艳丽的微笑。

 

“当然。”大天狗向来自负,湛色眸中因杀戮而透着殷红,他回应道:“风中残烛,安敢与日月争辉。”

 

“那您便亲自来裁决我吧。”妖狐带着甜蜜而轻快的笑意说道。

 

大天狗已然接近了看似毫无抵抗力的妖狐,却在妖狐蛊惑人心的金眸中晃神,属于妖狐的幻术骤然施展,他猛然意识到不好,想要立即退去,却被妖狐死死抓住右手。

妖狐只对他挑眉轻笑,风情缱绻,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腕,引着锋利的武器悍然刺入自己的腹部。

 

“可想别逃啊,我的大天狗大人。”他就这样吃吃地笑道,带着一股浓盛的血腥气。而手却死死按着他的手腕,接着就更加张狂地将大天狗整个拥在怀里。

因受伤而见骨的羽翼因为意识到危机而猛然张开,大天狗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终究不再是那一副无情冷酷的神色,反倒是瞳孔紧缩,竟然露出了几分惊惧。

 

“你做什么——”他的脸上透出些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第一次见到这样疯狂的家伙。

“当然是,不让你跑掉啊。”妖狐舔了舔唇角,凑上近在咫尺的大天狗白皙的脖颈,似乎在寻一个合适的下口位置。

紧接着,妖狐的尖牙就猛然咬住了脖颈动脉之处。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这买卖,公平的很。

 

妖狐终于牢牢地靠着身体与利牙,将这通天彻地的半神,倨傲强大的大天狗完全控制住。他死死地咬着对方脆弱的脖颈,仿佛对方只要一动,他就能张口咬断他的喉咙,野兽的本性彻底地展现出来,他狐耳支起,连金瞳竖起一条细线,染上了血腥。

 

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被大天狗钢铁般的羽翼,尽数刺入身体。

 

 

 

透心凉的滋味,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血流的越来越快了,大概是要死了吧。罢了,就是这样死在大天狗的怀里,也算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在阎魔殿之上,他可要狠狠地告一状啊。

 

于是妖狐下意识地抚上大天狗几乎毁去长羽的翅膀,长羽与骨翅都刺入他的血肉,仿佛将他钉死一般。他能活到现在,全凭着一口妖气护在心口。

 

于是他抚摸上哪冷硬的钢铁长羽,这副翅膀,也曾于温热指尖下,温顺如倦鸟归巢,被黄昏日暮镀上黄金的光影。这面夺人性命的折扇,也在夏夜阶下纳凉之时,为他送来徐徐凉风。这副臂弯,他也化为原身,无数次地窝在其中安眠,甚至以长尾得意地缠上,算作是自己的领地。

 

那些如惊鸿照影的记忆,那些岁月如歌的过往,清笛幽深处的翩然,转瞬间翻涌而来。惊艳,倾慕,怦然心动,一切如走马观花般滚过一遍,他微微释然。

能见的这位清冷傲慢的妖怪如斯表情,他总归此生无憾。

 

果然还是杀不了他啊。

妖狐忽的想到少时玉藻前的预言,自己果然躲不过命中这一劫。

杀不掉命定之人,便会为之所杀。

 

“这样的结局也算不错罢。”妖狐无所谓地笑道。

 

“够了……你疯了,这样下去你会死……”大天狗在被妖狐彻底钳制在怀里的时候,终究感到了难以割舍的熟悉感。他的狩衣沾满了妖狐的鲜血,左手拂过他的衣袍,却发觉那绛色衣袍上濡湿的液体,全是血迹。

 

向来冷静的大妖怪终于不复淡定,他试图凝起妖力去减缓本该除去的对象的伤势,却忽的被自己的本能惊住。往事忽然如繁花照影般浮现,一件一件涌入脑海。

他的神智终于一时半刻抵抗住了心中的恶鬼,带着近乎哀恸的神色,垂目看向埋首在他脖颈间,叼住他喉管的野兽。

 

世间七苦,无非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而红尘走一遭,便要他尝遍苦辣,体味过痛不欲生的滋味。

 

“……对不起。”他疏淡的眉眼此时满是焦急和悔意,连手指也颤抖了起来。他终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萤草消散于他的怀中,最后一刻仍无怨怼,而妖狐为了唤回自己不惜拼上性命,自己却重伤至此,生死一线。

 

冷心冷情的妖怪忽的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大抵是情字一途,本就苦涩至极。

 

疯狂的妖狐连尾巴也用上了,死死缠住他的腰,就是不肯让他离去一步。

听到大天狗带着微颤的声音,他那张绝艳的侧颜上,笑容依旧不减,甚至是带着些轻佻。

 

“您回来了?”他亲昵地用了回这个字眼,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当做了对方的归宿。可他身上遍布锋利如同刀剑的黑羽,血流如注,仅仅凭着强悍的意志坚持到现在。

 

于是他喟叹着:“可是晚啦,我的大人呀。”

 

接着,一直忍着未插手的青行灯,终于得到了最好的机会。

她清丽无双的容颜上终究带上些微动容的神色,魂灯闪着幽幽的青光,蕴含了庞大的妖气。那个讲完大半的物语,终究在此被完全补完。

 

“第一百个故事的结局,吾已经收到了。吾将会遵循契约,完成汝的愿望。”

 

“吸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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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觉得这张写得完的,看来我还是图样。

可能还要写一个妖狐番外交代一下,再写庭院时期。

阿崽这么疯真的好吗,话说一开始我卡的不要不要的,越写越觉得自己是个辣鸡,都不能以最简练的方式交代清楚,后来才慢慢找到状态,越写虐越顺畅。一口气写到结尾希望不要有人打我。

放心好了崽还会活过来……不要打脸。

 

解释下灯姐姐不插手的理由,妖狐知道她和狗子是朋友,如果帮着一起打的话,一是灯姐姐作为半个辅助半个攻击,打不过狗子_(:з)∠)_二是不符合百物语的契约。

百物语基本就算个契约形式的,把灯姐姐召出来,本身崽就得进地狱走一遭,所以他才这么不要命来着,看完这场终局,灯姐便完成了第一百个故事,也就可以出手了。

所以崽子就暗示灯姐等他把狗子控制住了她再下手。

于是他就上去疯狂突突狗子了,突完了还在近身的时候自残留住他,给灯姐姐制造机会。顺利搞定之后崽功成身退,顺利狗带,完美。

 

留狗子慢慢后悔去吧……

谁叫他中二病呢。

 

我绝对不是肝狗子的六星狗粮肝出毛病来了,绝不是(微笑)八十个三星狗粮我好开心哦,四星狗粮是什么我不知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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