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世界|番外】沉沦(中)

*这是冷战结束前夕的故事,时间轴是64-65章中间,与当年有些许出入,可以单独列为一篇看。当年我想写却未曾写明的部分。

*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后,苏总在美国,

*核灾难、暗流与东欧剧变前夕。

 

 

 

一个伟大的帝国,

你将如何死去?

 

 

 

六个月来,国际上的责难一直未曾停歇。

 

苏联必须承担责任,但天生的强硬令他并不肯放低身段,让欧罗巴与美国指摘。他在阿富汗的军事措施、对于核的处理与使用,并不会因“谴责”而削减或暂停。

 

签字仪式有条不紊地举行,一切都很顺利。

而犹如深雪的苏维埃,已然懒得维持他标准的假笑,全程毫无表情。

 

签字仪式终于结束。

 

英国并不想久留,他依旧十分不待见这位冰冷的雪国,对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

 

而法兰西转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北方雪国,道:“别这样板着脸嘛,伊万,哥哥也不乐意向你施压,只是法国百分之七十五的电力来源于核……”

 

苏联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已经欺骗了自己的民众,就别试图给自己找借口,法兰西。”

 

弗朗西斯耸了耸肩,道:“这叫善意的谎言,哥哥的民众会理解的。”

伊万只报以一声冷笑:“未来十年欧洲预计死亡四万人改成了四千,民主的谎言。①”

 

弗朗西斯不笑了。

 

他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退了两步,带着淡淡的厌倦道:“核污染问题是谁引起的?作为被无端影响的国家,哥哥难道不该谴责吗?收收你对外的大国沙.文主义吧,傲慢的苏维埃。”

 

“管管你家的政.客,鉴于过往的交情,哥哥并不是很想替你收尸。”

 

丢下这一句话,法兰西也离开了。

 

中国想要说什么,却被金发蓝眼的东道国叫住。美国与他的关系不算太好,但总比和苏联强些,尤其是最近走的比较近。

 

那看似开朗的大国,当着他前盟友的面,愉快地招呼道:“耀,等我一下。”然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伊万,耀武扬威地把手搭在他曾经的同志肩上,笑道:“hero有一笔‘大订单’和你谈。”

 

王耀不动声色地道:“希望您是真心谈生意。”而不是和他谈阵营,谈政治。②

 

美国耸了耸肩,大笑道:“生意是生意,其他的问题,之后再谈也不迟。”让了一步,却又留了个口子。狡猾的资本家。

 

本田菊见常任理事国都走了干净,尤其是美国,才十分谨慎地走到他面前,问候道:“苏联先生。”

 

“什么事?日本。”苏联的口吻温和了一些,兴许是为了这他的一句关心,这很难得。

“小心美国。”日本看似忧心忡忡地道,“他最近与中国走的有些近。”

 

“王耀在对西方开放,这背离了崇高的信仰,自然有他的苦果吃。”苏维埃的声音冷了三度,道:“阿尔弗雷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小子,他看样子还没有你理解的透彻。”

 

日本的脸色并不好看,去年的广场协议让他在在外汇上一败涂地,多年的财富积累为美国做了嫁衣,经济正处于停滞中,接连而来的便是罢工与失业潮,将他从云端打落谷底。③

 

这是赤裸裸的剪羊毛,而他毫无反抗能力。

因为他军事上从来不是独立的。

 

“美国先生,他变了。”本田菊迟疑道:“曾经的他不是这样的。”

“不。”伊万却摇了摇头,道:“他一直如此,从未改变。”他把十指交叠成弧,低笑一声,道:“你忘了吗?原子弹的滋味。”

 

本田菊的瞳孔一缩。他是个矛盾的人,看似谦卑,实则狂热,他屈服于美国的力量,却又时时未忘被施加的痛楚,若有机会,绝不会放弃反扑,宛如豺狼。

 

可他失败了。

彻底的。

 

“日本,他容不下你的。”苏联的笑容中却又带了些轻蔑与怜悯,“一个宣称能够买下美国的国家,阿尔弗雷德还没有心胸宽广到那个地步。”

 

睚眦必报,刮骨掏髓,吸血而生。

这就是资本家的本质。

 

日本谦卑地垂下眼,向他孤独而倨傲的背影鞠了一躬,道:“您的提点在下记住了,愿您不会有我这一天。”

 

奴颜媚骨,卑躬屈膝。

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我不会,苏联的字典里没有投降。”苏维埃握起自己的双手,微微倾身,紫色的眼底满是冰冷的火焰,他道:“除非我死。”

 

人逐渐走光了。

大厅空落,夕阳孤独照彻,在薄暮之中,冰冷倨傲的苏维埃终于能在无人的角落得到片刻喘息。

 

他不满戈尔巴乔夫的政策,但是党内争斗越发复杂汹涌,而他因为常年在阿富汗竟然被边缘化了。克格勃也不完全是他的人,正在内部分化。他甚至在被自己一手培养的克格勃监视,即使出国也一样。④

 

苏联外交官徘徊在联合国之外,等待会议的结束后接走他们的祖国。

 

伊万可以料到,自己出去后,便会被送上回国的飞机,然后被送到莫斯科郊外的疗养院。那里有着“最好”的医疗与最“严密”的保护。

 

口口声声说着为了祖国。

多么讽刺。

 

军服之下是腐烂的伤口。有战争的创伤,亦有核辐射的病变。犹如蛛网一样在他的皮肤上蔓延,发黑。

 

直到被他战胜,或者将他彻底杀死。

 

最后的夕阳也落下。黑暗降临。

直到某个人按亮了灯,一瞬间,整个会议大厅灯火通明,暖意降临。

 

在黑暗中喘息的苏维埃本能地挺直了脊背,然后用手挡了一下眼,遮挡住这几乎刺人的光明。

 

进来的是金发蓝眼的美国。他仍然年轻,美丽,富有朝气,浑然看不出多年前越南战争时期的阴郁与疯狂。或许他找到了良方,或许是侵吞了足够的利益,填饱了他的辘辘饥肠,让他能露出毫无阴霾的微笑。

 

“还没有走?”阿尔弗雷德斜倚在门框上,用手压了压船形帽,轻快地问候着:“难道你终于意识到,美国的空气是如此清新吗?共产党员。”

 

“资本家,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我会吐的。”苏联回答。

 

“你的外交官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了,想进来接你,Hero让人拦住了。”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道:“美国的领土还没有让苏联人横冲直撞的余地,当然,如果你再不出去,他们就以为我把你扣押了。”

 

“你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引起国际问题。”

“诚然。”美国拉开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然后撑着下巴看向他,笑意明媚。“你为什么不肯回去?难道是在等Hero?是不是好奇我和王耀谈了什么?”

 

伊万浅浅地蹙了一下眉。他很不喜欢这个话题。

 

可阿尔弗雷德偏要在他的雷区上跳舞,坐在他面前的桌上,摇晃着他的小腿,对他夸夸其谈:“我和王耀在市场上面的看法居然很相似,谈得很愉快哦,我就说中国活得久,见识也广得多,很懂变通啊,比起你这种固执的布尔什维克好多啦……”

 

疼痛仍在蔓延,仿佛针刺,伊万只觉得有螺旋桨在脑子里轰鸣,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阿尔弗雷德在说什么,他想竭力集中精神,却觉得眼前一阵虚晃。

 

阿尔弗雷德突兀地停下了话题。

伊万面上毫无异色,维持着他虚假的笑,看了看表,道:“说完了?我还要坐飞机回国。”

 

美国不笑了。

 

他紧紧地盯着老对手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疲色,仍然强悍如同当年,可莫名的冲动让他抓住了伊万的围巾,迫使他微微倾身,咬牙切齿道:“别装了,万尼亚,你身体他妈的就没好,你接下来不该上飞机,而是应该跟我去医院!”

 

“操.翻你没问题,小阿尔弗。”苏维埃温文尔雅地回应道。

 

“愚蠢的共产党员,你要是站得起来,也就不会留这么久了,每次你踏上我的国土,都摆出一副厌恶的蠢脸。”阿尔弗雷德恨恨地踹了一下他的椅子,然后跳下桌子,手揣在空军外套的口袋中。他在烦躁。

 

“纠正一下,客观上,这里是联合国的领土。”伊万还有闲工夫与他开一个颇具冷幽默的玩笑。

 

阿尔弗雷德弓下身,他没有再试图激怒,或是讽刺他。而是捞起他的手臂,试图撑起他整个身体。

 

伊万眼前一黑,他耗尽了全部力气,去应付方才的外交场合。为了不成为全体国家谴责的对象,维持住他的大国威严,他不能行差踏错,给人一种苏联外强中干的讯号。那会致命,会让不自量力者以为——他们能够分一杯羹。

 

“我带你出去,你需要治疗,万尼亚。”阿尔弗雷德的手臂从他肋下撑起他的整个身体,然后让他扶稳桌角。他金发蓝眼的小情人撇了一下嘴,道:“你别无选择,因为你不会有其他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他当然不会有。

 

英法德向来敌视他,此次核灾害几乎得罪了整个欧洲。和中国反目许久,渐行渐远,而日本的怜悯不过是物伤其类,本身还是美国手中的棋子。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没有他强,他是不会,也不能暴露出一丁点软弱的。

 

他只能求助阿尔弗雷德,他最大的敌人,他的情人。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你心里在嘲笑我,美国。”他的声音带着些恼怒,这是对自己无力的愤恨,道:“你一定在幸灾乐祸。”

 

“随你怎么想吧,你被我嘲笑的次数还不够多吗?”阿尔弗雷德咧了咧嘴,把他扶稳。伊万沉重的呼吸,与他的闷哼在他耳畔回响。而阿尔弗雷德正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之前的伤口,难得体贴地揽住他的腰。那比多年前瘦了不少。

 

“万尼亚,我带你从后门出去。”阿尔弗雷德道:“我猜想你暂时不想回国。”

 

“你猜对了。”伊万道:“我拒绝去军方医院,虽然你已经有了我的体检报告,恐怕也不打算删除。当然,你应该不会愿意带我回白宫。”

 

“当然不会。”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道:“Hero可没有办法向上司解释,接下来我会带你回家里住上几天,你的确该休息休息了,我亲爱的。”

 

“最好编一个借口。”

“打发你家等在门口的大使先生?”

 

伊万嗤笑一声,没有否认。

阿尔弗雷德按灭了灯,然后扶着他向着逃生通道走,这会是一条避开所有人的路。

 

他眨了眨眼睛,雀跃地道:“就说,我们很久没见了,要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上帝,这真是个天才的借口。”

 

“……你会把我的外交官吓昏过去。”伊万无奈道。

“这有什么关系?”阿尔弗雷德无所谓地道:“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美国与苏联有一腿,这的确是写进CIA和KGB档案的,公开秘密。

即使双方上司如何好言规劝,围追堵截,两位国家化身总有碰面的时候。

 

英国曾拿莎士比亚的戏剧讽刺性地调侃过,在他阴阳怪气地念出“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的英文时,阿尔弗雷德笑倒在桌底,说他像个上了年纪的恶毒继母,把年长的英吉利气的当场掏枪,声称要一枪崩了这个越来越讨人厌的美国表弟。

 

当然,英国一直在试图扮演一个拆散情侣的哥哥,却永远没有成功过。阿尔弗雷德从不看人脸色,因为他活的随心所欲。

 

比如把一直针锋相对的老敌手塞进自己越野车的副驾。当然,他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诅咒对方,却不妨碍阿尔弗雷德替伊万扣上安全带,然后一踩油门,飙上一百八十迈,罚单交给CIA去处理。他七拐八弯,终于在帝国大厦把苏联人的跟踪甩掉,在夜幕将至时回到了自己位于曼哈顿的私人公寓。

 

那是个隐秘的富豪区。年轻的琼斯先生享受着最高级的保密待遇。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琼斯先生把车窗放下一线,用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往监控随手一崩,正中红心。他插着腰,愉快地吹了一下枪口的硝烟,伊万从副驾驶座钻出来,捏住他的手腕,眉眼间满是无奈。

 

“你这样才会惹CIA注意。”伊万的口吻像是教育不听话的小孩。

“反正他们不敢破门而入。”阿尔弗雷德耸了耸肩,道:“若是敢闯进来,我明天就会把那倒霉蛋开除,我发誓。”

 

伊万报以不置可否的笑容。

 

“我让私人医生上门。”阿尔弗雷德把人拖回自己的公寓,扯开自己的领口。看着倚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伊万,他从口袋里熟门熟路地抽出一根烟,点燃,想了想又掐掉,皱眉道:“不,还是把医疗设备搬过来吧,放在地下室。”

 

“不用。”伊万挑了挑唇瓣,那是一个很轻微的弧度,但是下一刻又变为冷峻。“我还不想给你提供收集我健康数据的机会。”

 

“你的体检报告,我不会泄露出去。”阿尔弗雷德想了想,道:“至少不会让你家人知道。”

 

“无用的承诺。”伊万笑了,然后对阿尔弗雷德招招手,温和道:“过来,阿尔弗。”

 

他的神情没有苏维埃目空一切的骄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的柔软。阿尔弗雷德永远因为这种魅力而双腿发软,他跪在沙发上,然后双臂伸展,搂住了他的脖颈,坐在了他强壮的大腿上,用自己的双臂去拥住久违的情人。

 

“好冷。”阿尔弗雷德说,摩挲着他带着淡白色疤痕的脖颈,眼底是一点明媚的蓝,“切尔诺贝利附近现在是什么样?”

 

“一座死城。十年、二十年,那里都不会再有人了。”伊万顿了顿,然后拍了一下他的腰,道:“小家伙,那种感觉,你不会想懂的。”

 

“我当然不会。”阿尔弗雷德说道:“你的失败会使我警惕,我不会犯与你一样的错误。”

“历史永远在不断重复。”伊万哼笑一声,道:“话别说得太满。”

 

“如果我们打起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一万个切尔诺贝利?”阿尔弗雷德问道。

 

“没有国家敢去想。”伊万抚着他的后脑,温柔地在他眼睑上留下一个吻,不失幽默地耸了耸肩,道:“亲爱的阿尔弗,我只确定一件事,我们的核弹头足以把对方摧毁三五百遍。”

 

“摧毁你三五百遍有什么意义,那是无效的打击。”阿尔弗雷德鄙夷地嗤笑一声道:“你会那么好心,只让我们双双消失在版图上,却不攻击其他人?”

 

“你自己不也有答案吗?”伊万恶意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笑了。“若真到那一步,当场死亡才是救赎。”

 

“核冬天才是恶魔,我确信。⑤”阿尔弗雷德把手伸进他的围巾里取暖,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若是哪天我惹你生气,万尼亚,你不会杀我的,对吧?”

 

“真是危险的发言啊,阿尔弗。我差点以为你稍稍有点大国责任感,所以在深刻地反省了。”伊万似笑非笑道:“若真有那一天,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金发蓝眼的美国眯起眼睛,金丝框眼镜之下深埋着薄薄的阴翳。

 

但是下一刻,他又大笑道:“果然是你的风格,我亲爱的苏维埃。”

 

 

苏维埃。

他是疯狂的,危险的红色政/权,诞生于上帝遗弃的土地,是异端的革/命,是共/产的暴君。

他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

然后发现番外上中还没写完,还会有下。

我选的这个时期是一个间奏,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很多事情还未发生。所以总体节奏是平缓的,甚至于日常的。但是背后的涌流绝对不凡。

这个时期太特殊了。八十年代,美国的经济滞涨,星球大战计划,信息行业发展。中国改革开放。日本的广场协议。苏联深陷阿富汗,切尔诺贝利,以及戈尔巴乔夫改革。

 

切尔诺贝利,是一个苏联加速灭亡的契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虚构了一个小小的事件,希望能够写出背后的动荡。

 

本文涉及核大国关于核的态度,对于战争的讨论,资本主义的本质,共产主义的穷途突围,是颇带国际主义色彩的。

 

写战争世界是2015年,四年后,我的读者也成长了,所以我带你们换个角度看历史,希望能够带给你们一些不一样的感受。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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