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手游】狐不归(8)

是夜,正值盂兰盆节,是难得的盛会。平安京薄雾缭绕,幽影迷踪。

 

素手执着桃花宫灯,身着和服的女子们结伴款款行过官邸,走过朱雀大道,直到鸭川河边放灯祈愿。持弓或佩刀的武士也两三结伴,或是护贵女们周全,或为一睹佳人芳容。

 

七月半,中元夜,正是鬼门大开之时。

 

桥上人群熙攘,书生模样的青年背着巨大的画轴隐在人流之中,狐形面具遮住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俊秀的下颌。他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提着一盏莲花似的灯,行走之时灯火摇曳,优雅的嗓音吟咏起甜言蜜语时,羞红了娇美少女的脸。

 

“美丽的少女,可愿随小生,去领略美妙的梦境?”他变戏法一般地凝出花枝,放于被蛊惑的少女手心,低沉地说着甜蜜的爱语。

少女明丽的脸庞含羞带怯,如凝露的花瓣,飞红一片。她着了魔似的追逐着书生温文尔雅的微笑,伸手扯住那绛青色的广袖。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平安京恣意作恶的妖狐,一意孤行地追逐永恒的美丽,为此不惜杀死被他引诱的命定之人。

似是而非的情深意重,掩不住妖狐一族的天生薄凉。

 

他提着摇曳狐火的莲灯,于幽幽迷雾中分花拂柳而来,又引着少女悄然而去。随侍的武士待妖狐走后,方才意识到佳人已不知所踪。

 

在百鬼奇谈之中,怕又是有人为他的恶行记了一笔。

这是神隐。

 

 

城郊荒废的宅院在妖狐的幻术之下,显得崭新辉煌。浓重的妖气笼罩着一隅,漂浮着青色的冷焰。书生方才踏进庭院,毛绒蓬松的长尾便露了出来,一抹绛紫染在尾尖,妍丽至极。妖狐颇为风度地为她拉开门,将少女引至暗室之内。

 

里面已然坐着几位青衣少女,皆被妖狐幻术所迷,眼神空洞,唯有幽煌的烛光照着她们美丽的脸庞。一百根蜡烛摆在暗室内,随着最后一名少女顺从跪坐下来,妖狐便合上拉门,也席地而坐。

 

“这样就聚齐了游戏人选了吧,是时候开始了呢……百物语。”

 

他以折扇抵着唇,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他明明知道在场的少女被他下了暗示,他依旧叹息着,风度翩翩地说道:“若不是无计可施,小生也不会使这样的办法引那位大人出来,如有意外,小生定会竭尽全力,护诸位无恙。”

 

妖狐以狐火点燃最后一支蜡烛,然后从容地放下折扇,徐徐讲述道:“小生讲的,是雨女的故事……”

 

 

 

有大妖名曰青行灯,容貌姝丽,冷僻古怪,喜怪谈。幽行于阴阳两界之中,行踪成谜。唯有灯盏长明,百物语之时,才能觅得芳踪。

这一位可不好请啊。妖狐自从半月前别过照顾大天狗的萤草,出门寻找青行灯,早就有这样的觉悟。

 

蜡烛已经吹灭了九十九支,唯有一支影影绰绰地,印着夤夜中人们暗淡的脸庞。妖狐啪地合上折扇,从容地开启了话头,他笑道:“这第一百个故事,要从妖狐被阴阳师所逐,由平安京出逃,误入爱宕山说起……”

 

明明是位于无风的暗室,最后一根蜡烛却毫无征兆地熄灭了。妖狐口中的怪谈刚讲到一半,正是爱宕山之主大天狗出现之时,骤然的黑暗令他住了口,在最精彩的部分中断了。

 

暗室里忽的亮起了一盏青色的莲灯,幽幽的光芒从妖狐背后照来,将他对面的少女脸庞照的几分幽冥可怖。妖狐深知见此大妖对少女们着实不是好事,便弹指一挥,让少女们纷纷合眼睡倒。这举动颇有些多情的意味,让大妖怪感兴趣地扬眉。

 

“汝为何不继续讲下去?”清冷婉约的女子声线骤然响起,强大的上位者压力无意识地流泻出来。她似是被引起了好奇心,问道:“汝方才提到了……一位故人。”

“既然达到了目的,小生又何必继续讲下去?”妖狐即便得见大妖,也不卑不亢,笑意盈盈地回身正对着端坐灯上的女子。

 

传说中的青行灯果不其然,是位容貌昳丽的女子,清丽无双,比起族中倾城绝色的玉藻前,亦是不输颜色。

 

“小生妖狐,见过青行灯大人。”妖狐颇为风度地作揖,绛青色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摇摆,虽说恭敬,但是又有些掩饰不住的乖张风流。

青行灯青衣拂袖,乘着灯飘然而至,在妖狐面前细细打量。她优雅地抬起手,染青的指甲细细划过妖狐轮廓秀美的下颌,于是她扬起眉,淡淡问道:“汝有何求?”

 

她银发微微垂下,眸底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神色,过于白皙的手指在书生绀青色的衣袖间一捻,取出了一支漆黑的鸦羽。接着,她看到了面前过于从容风流的狐狸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于是她的话语带上了几分取笑。

 

“是故人之物呢,看来吾面前这只狐狸,还是个有主的。”

 

“小生所求,便是关乎那位大人了。”妖狐正了正色,颇为郑重地施礼。他从萤草处得知大天狗与青行灯颇有些私交,算是半个朋友,而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妖,向来关系都不算坏,便也不再有所保留。“实不相瞒,那位大人半月前受人类阴阳师暗算,如今正邪灵入体,昏迷不醒。恳请大人略施援手,以吸魂之法,将大天狗大人体内邪灵祛除。”

 

“他?那个大天狗?哈……”青行灯骤然听闻那位傲慢的爱宕山之主如此境遇,却忍不住掩唇笑得欢畅,她虽说和大天狗算是朋友,但是性格里总是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成分。“如此落魄,吾可真该与阎魔,妖刀好好说笑一番。”

 

他们这样的大妖怪向来是不会有性命之虞的,何况,他们的关系都是颇有些古怪。漫长岁月里,见一两个倒了霉,其余人便当个乐子,尽情嘲笑,甚至能翻出几千年的旧账出来,多贬损几分,见他气闷语塞,便有些大快人心的意味。

 

“不过吾倒是好奇,汝乃妖狐,玉藻前曾言,妖狐性凉薄,狡猾善变,那人性格偏执古怪,孤高不听人言,一副恨不得为大义献身的模样。汝怎为他到处奔波,甚至不惜一试百物语,引吾现身?”青行灯拨弄了头上的发饰,清丽的容颜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且,汝应当知道,这第一百个怪谈讲完,吾便会依照规矩将讲述者引入黄泉。”她扫了一眼妖狐的面容,说道:“他大天狗,又何德何能呢。”

 

“小生……”妖狐语塞,掩在面具之下波光流转的金眸无奈地闭起。他倒是未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在妖狐一族中虽是年轻,却资质优秀,也被那位大人夸赞过千年一遇,可惜性子过于凉薄,恐命途多舛。

 

但他向来是嘴硬的,唇角一弯便是信口拈来:“小生欠那位大人一命,妖狐重恩,向来不喜牵扯因果。您知道,因果一旦欠下,今后小生修行便易入心魔,还是一并还了为好,并无其他,大人多虑了。”

 

青行灯明眸微敛,颇为不信的模样。可妖狐说的真诚,她也便不再逼问。可是他知晓,自己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心。

 

他又是为何收了秉性,甘心伏在那位大人膝上看山中岁月长,又为何敛了多情风流的性子,不再杀戮作恶,而是对女子情止于礼。他平日不觉得,如今扳指细数,自己已是改变太多太多。

 

大抵是,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本在浩劫之中毁灭的神社一隅,被收拾出了一片小小的天地。大天狗余威不再,手下小妖大多一哄而散,唯有孤零零的草妖守在身侧,用她的蒲公英抵挡企图趁虚而入,吞噬大妖血肉,一步登天之人。

 

她虽是个医师,但是往往不干正事,总是沉迷打架,一般小妖根本不是她一合之敌。她见风起,便将盖在大天狗身上的被单细细掖好,然后用热水仔细地为大天狗擦拭脸颊。淡金色发的神明面容依旧清绝无双,凛然高贵如同往昔,只是眉间浮着的些许黑气昭示了他目前正在受尽折磨。

 

“大天狗大人,您怎么还不醒来呀。”萤草托着腮,遥望着神社毁坏的大门。妖狐离开已然半月,她却觉得度日如年。她也曾有过也许妖狐此去便不会回来的想法,但是目睹过那一幕的她,很快就否定掉了这个猜测。

 

如非是真正上了心,趋利避害的妖狐又怎会冒险抢人,甚至冒着得罪黄泉之主的风险。

 

神社如今已是四面透风,萤草抱着臂觉得有些冷,却依旧陪在大天狗左右。她侧了侧头望着自己视若神明的主人,却忽的发现,他的眉间微蹙,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大天狗大人?”萤草眉眼弯弯,高兴地呼唤着。

大妖不答,仿佛未曾听见她的呼唤。她看着乌翼的大妖缓缓撑起身体,眉宇间晦暗不明,微微睁开的蓝眸一片冷漠。

“您没事了吗?”萤草忽的觉得心里发冷,便收了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天狗微微侧头,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眸底挣扎与戾气来回变幻,妖气混乱无比,充斥着浓浓的邪气。他本能地一摸,身边精铁的折扇被他握在手中。

 

萤草本能地退后一步,明明面前是她熟悉的大人,她却浑身都充斥着恐惧,大天狗的妖气不再是凛然而纯净的,一股庞大而邪恶的妖气带着恶念向她压来,几乎让她窒息。

雪白狩衣依旧如故,而大天狗平日凛然高贵的脸上却露出了些微扭曲的表情,他湛色的眸染着些许血色的红,牢牢锁定了身边唯一的活物。

 

“呵。吾将杀尽一切……吾之大义,杀……”他心魔已种,杀戮和邪气蒙蔽了他的双眼,令他六亲不认。血管里流淌的激烈而邪恶的妖气令他本能地抬起手,扇子凝了妖气,眨眼间化为最锋利的刀刃。

萤草微微怔住,眼底有着些许错愕的颤抖,看着她最崇敬的大人用守护她的武器,刺穿了她的心口。

 

随着血肉被割开的声响传入他耳,他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朦胧地知道,有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他下意识地搂住了轻轻倒在他怀里的绿衣少女,折扇上的血从她的心口流到了他的手上,将他从不染血的白皙手指浸透了鲜血。

当带着草木香的血气漫入他的鼻腔时,大天狗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萤……草?”他眼前一片血红的地狱之景,头痛欲裂,可他仿佛在百鬼狰狞的嚎哭中捕捉到纤弱的声音,于是他本能地唤道。

 

清越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来,回荡在空荡破败的神社之中。木屐踏着丛生的杂草,脚步轻快的来者拂开恣意生长的枝蔓,到达被掩映的屋外。

“萤草妹妹,你在吗?”妖狐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轻快的笑。“小生回来了,还带了个好消息,你不如猜猜看——”

 

“妖狐……先生?”她似乎若有所感地偏向声源处,黑亮的眼瞳渐渐黯淡下来。

“……”大天狗闻声,抱着怀里少女的动作紧了紧,他的眼底似乎出现了几丝清明,试图凝起妖力稳住少女的魂魄,使其不要涣散。

可是被大天狗的扇子伤及本源的小妖,怎么可能苟延残喘呢。

 

“大天狗……大人,求您……变回原来的样子。”萤草最后一刻,却是一个拼尽全力的治愈之光。她即将涣散的妖力并未用在自己身上,反倒笼住了大天狗,仿佛想要令他平静,她喃喃地道:“您……不要伤到妖狐先生呀,否则……”

悔则晚矣。

 

她知道治愈之光不会有用,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齐辉呢。

萤草眸底印着纷纷扬扬的浅绿色萤火,美轮美奂,大概是她见过最大的辉煌了。

真漂亮呀。这应该就是妖狐先生所说的,人类在中元节放灯的模样吧,她想着,缓缓地闭上眼睛。

 

 

当妖狐领着青行灯到了内室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乌翼白衣的大天狗微微弯下身,怀中抱着小小的少女。乌羽全然张开的模样有几分诡谲狰狞。他手中铁扇上的畏字,因为染了血而更显可怖。那张凛然高贵的脸上,竟然多了些许血迹。

 

小小的草妖死亡也是化为萤火。腐草为萤,短暂而辉煌的景色令她即使是离去也显得静美,她并无怨怼,只是眸底还带着些令人心疼的遗憾。

治愈之光的莹绿色渐渐淡了,大天狗迷惘动容的神色逐渐被邪气掩去,显得格外冷酷。

 

妖狐本能地想要去捉住那四散的萤火,可萤火却一碰即碎。这动作只是徒劳罢了,饶是他见过许多离别,早就冷却的内心,也仿佛被刀割一般。

少女的音容笑貌依稀在侧,无论是笑是恼,或是娇俏或是动人,都异常的清晰。明明是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死去时居然也留下这样的图景。

岁月漫长,教人如何忘记。

 

“百年不见,汝居然已变成这等模样。”青行灯坐在她的灯上,似乎也被这冲天邪气所扰,略一皱眉,抱着臂冷冷地嘲笑道:“向来秉持大义,自诩高贵的汝,居然也有和地狱恶鬼一道堕落的时刻。”

 

“阻止吾者,死。”大天狗双臂之中的少女皆化为萤火流散而去,他握了握,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是一片虚空。但是他最后一丝混乱和动摇,也随着萤火逝去而渐渐湮灭。

 

他湛色眼底一片死寂,仿佛古井枯竭,蜡灯熄灭,山川断流。

 

“汝等让开,否则杀无赦。”

 

他不动时便风平浪静,一旦扬起扇,便能驭使飓风,为风系妖怪中最不可接近的存在。

向来势不可挡的神明,即使是妖力也是在大妖怪中为佼佼者。即使是青行灯,也不敢说能够阻挡住入魔癫狂的大天狗。

 

可是,挡在他面前的,却是一把脆弱的折扇。

书生模样的银发妖狐,横臂只身挡在近乎神明的大妖怪之前,他唇边缱绻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讽刺。

 

“您可真是位伟大的神明啊,大天狗阁下。”他的面具因妖力激荡而碎裂,露出眉眼间艳红的妖纹,那果真是一张绝色妖冶的面庞,精致到连青行灯这样的美人都不禁赞一句好。而那双魅惑的金眸里,却流露的却是刺人的杀意。

 

“小生曾说过,您若是变了……”他弯唇,噙着一丝决绝的冷笑,说道:“杀了您唷。”

 

大抵,无视等级差距,对半神般的大妖怪自不量力地说出杀了你的家伙,天上地下就只有妖狐而已。

极致的狂妄,胆大包天的赌徒。当妖狐决绝如斯之时,便是抱了死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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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能写完这一战的呢,草爸爸我不是故意便当你的,点蜡。

狗砸该打,居然打草爸爸,草爸爸下次放生你。你居然还要打老婆,有的是你后悔的……

顺便帮狗子洗个地,他现在是被控制了,各种挣扎中……等灯姐姐找到机会吸一吸,吸一吸就好了,但是草爸爸吸不回来了,秉持着萝莉即正义的原则的妖狐叔叔哪里能原谅呢。

 

崽:好气哦,我拼死拼活找人给你治病,你就把我唯一的萝莉弄死了。我的草爸爸啊……还我草爸爸。

 

嗯,这张大多数是崽耍帅,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个的崽啊,风流多情却薄情,恣意却不放纵,审时度势,风度翩翩,用谎言假意掩盖真心,真的被惹毛了还敢越级怒怼狗子,左右不过是个死,崽虽然惜命,但是有些时候还是颇有些风骨的。

其实我就是想写怒怼狗子的崽,往死里怼,怼到狗子不敢还手……

谁叫狗子不暴击,哼。

 

至于问HE还是BE,嗯,番外会HE的,写到晴明庭院时期。

所以正文乖乖被虐就好了嘛……

双手离开键盘,不要打脸。

 

正文应该还差一张?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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